事关尊严的幻想与骗局 向汽车行业伸手的元宇宙概念意欲何为？

​

文 字 | 陶文博

设 计 | 小宇宙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在衣食无忧的盛世王朝，某个老人的四个儿子贪图享乐，又做着不劳而获的暴富美梦。忧心忡忡的老人在临终之前叮嘱儿子们，后山有一块荒地，深处埋了足够挥霍三生的金砖金币。

儿子们近乎疯狂地挖遍了荒地的每一片角落，却未找到什么金砖和金币，倒是日复一日的挖掘和翻找将大片荒野变作广袤良田，令几个儿子在随之而来的干旱与饥荒中保住了性命。

身处不同地域的人类公民在生活方式上大相径庭，逃避现实的手段却是不分国界且大同小异的，无非短视频、网络游戏和酒精饮料之类老生常谈的几样，相较中华文化瑰宝麻将牌并无本质区别。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批判一番的恶习，却足以映射绝大部分人类乐于“向内看”的劣根本质——“向外看”需要坚如磐石的精神力量和破釜沉舟似的勇气与牺牲意识，而“向内看”只需要好玩、能够消磨时间就可以了。

如果“向外看”的极致是泛舟时空边界、征服广袤星空，那么“向内看”的终极形态便是近来炒得很火的“元宇宙”概念。

在这个看起来尚属超前的定义中，人类个体将具备合法的虚拟身份，体验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乃至人格地位，甚至拥有受保护、可自由交易的虚拟资产。

迄今为止，已有为数不少的科技资本掌控者与网络行业领军人物发表相关言论，称“元宇宙”将开启人类历史的新篇章，有助于消除贫困、战争和犯罪，并大幅度提升不同阶级人群的幸福感和商业领域的繁荣程度，当然也包括风雨飘摇中的汽车行业。

与普通人幻想中“油腻陈腐”的形象所不同的是，传统汽车行业贴靠VR/AR技术甚至是元宇宙概念的进度并不滞后，相比绝大部分实体行业甚至是有所领先的。

今年11月，我国自主品牌智己汽车便发布了NFT计划，目标是打造等效元宇宙的密境时空，在更早一些的9、10月份，上汽、吉利、蔚来等汽车名企同样抢注了元宇宙商标，并含蓄公布了相关信息与战略愿景。

这是我国汽车企业少数几次的“提前与时代接轨”，虽停留在幻想与定性的阶段，却基本形成了体系化的工作思路，即：现实车辆运行数据培育虚拟车辆、虚拟车辆解构测定反哺现实车辆。

当然了，包括跑得很快的智己汽车在内的大部分相关企业所打造的，大体上依然是车与车之间的简单虚拟逻辑，并不涉及人与车和人与人之间的社交与经济纠葛，依然是“油腻陈腐”的元宇宙初级阶段中的初级阶段。

按照部分业内人士的乐观估计，在未来的30-50年内，逐渐成熟的元宇宙概念方有进一步渗透汽车工业的机会，并在生产制造和产品生态两个层面促进汽车行业和汽车消费市场的二次繁荣。

在设计、制造和装配领域，元宇宙生态将利用其强大的数字孪生功能，对汽车设计、加工、组装等环节实现全程虚拟融合，并基于大数据模型和有限元模拟分析进行制造管理，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不良品率和沉没消耗，并压缩产品迭代和战略转型所需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在市场营销和产品传播领域，“汽车元宇宙”的理想化效应更为明确，即通过对用户虚拟资产和现实消费能力的双向评估，实现产品营销与用户选购的精准匹配，并协助消费者在线深度体验虚拟孪生商品，在虚拟-现实双环境的数字纠缠过程中为未来的购车者赋予更高自由度和可信度。

再简单一点，那便是一个在虚拟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却在现实生活中身无分文的“屌丝”，与现实中的成功人士有对等的机会体验甚至合法拥有豪华汽车，而不必经过虚拟资产与现实资产的复杂换算。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严厉的法律监管与符合公理道德的元宇宙经济、政治体系。

从未有哪一类先进技术或是前沿概念的普及是建立在破坏社会法则与生产规律的前提下的，基于VR和AR技术以及高算力硬件和高带宽网络环境的元宇宙体系，却恰恰存在着相对的隐患。

首先便是元宇宙体系对人类现存资源的占用。

粗略来说，元宇宙的搭建需要——芯片技术、网络通信技术、虚拟现实技术（VR/AR/MR/XR）、游戏技术（游戏引擎、游戏代码、多媒体资源）、AI人工智能技术和区块链技术。

无论哪一个软、硬件分项，其从业者的基数和人力资源花销都是天文数字，对电力、战略资源和社会保障基金的消耗更是不可估量。

另一方面，随着在线产业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资本洋流和顶级人才自传统产业中抽身，大肆投入诸如虚拟货币、现实虚拟游戏等后互联网时代特有的高活性项目中，以期赚取周期更短、收益更丰的“快钱”。

集万千宠爱一身的汽车工业，当然不会被忽略，花里胡哨的新势力、新产品、新品牌便是最尴尬却有力的例证。

丧失资本助力和一流人才加持的传统行业特别是实体制造型企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如雪崩般萎缩垮塌，富有经验的老一辈从业者亦将失去用武之地和薪火相传的机会，直接导致体系化的衰退与全行业性质的知识断层——资源的总量是有限的，有了此处的多，必然就有彼处的少。

接连的失城败地，换得诸如产业管理成本降低、消费体验模式更佳之类的“元宇宙利好”，其性价比之低下、投机耍滑味道之浓烈，浓得令人厌恶。

做互联网是大势所趋，站在互联网的肩膀上搞超前幻想，却是海市蜃楼，光怪陆离的骗局背后，必定是一地鸡毛。

与文章开头的故事相似的，资源消耗夸张、贫富差距拉大的人类社会并非注定驶向太平彼岸的诺亚方舟，伴随着新冠疫情等黑天鹅事件的频繁闪现，终归是免除不掉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与挑战，彼时就算是元宇宙包罗万象，亦不如三两块被耕作的荒地更具现实价值。

带领人类突破地域界限、坦然面对自然灾害乃至克服地心引力的现代工业，所依靠的依然是亿万“挥着锄头”的前沿劳动者，自多少世纪之前走来的他们身微言轻，却在阴暗闭塞的厂房中与嘈杂闷热的机床前挥洒下青春乃至生命，这是无关国别与信仰的光荣，但却是人类的历史上少有的亮色。

他们挥舞着工具、挥洒着汗水，赋予人类有别于动物的大写身份，赋予或强或弱的个体以维护自我尊严的权利。

时至今日，现代工业依然是人类社会的根本倚靠，同样也是所谓“元宇宙”能够普及和发酵的基础，丝毫不容许新生事物的粗暴抢食与妄图割裂。

或许有人会说，元宇宙同样会促进工业发展，从逻辑上讲确实如此，然而，过早培育和搭建元宇宙体系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乃至社会资源，是尚处于潜藏危机中的人类所难以承受的。

资本势力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杀伐果决的他们当然也深谙何谓轻重缓急，这样看来，当下鼓吹的“元宇宙”大概率只是拿来忽悠“不懂事”的“孩子们”的一个套路罢了。

曾经有生态链和区块链，之后有林林总总的虚拟币，再往后是五花八门的虚拟现实玩具，揉到一起便成了所谓的“现款元宇宙”。

曾有人讲，在软硬件环境达到可行性标准前，“现款元宇宙”只需要两种基本粒子——骗子和傻子就可以了。傻子受到概念辐射被激发，对外释放“票子”，骗子吸收票子，升级为大骗子，而极少部分剩余票子被傻子捕获，导致部分傻子升级为骗子，进而吸引更多傻子。

说来荒诞如戏，但却万变不离其宗，这好像某个现代商人带着智能手机带着智能手机献给唐宗宋祖，被赶出大殿算是体面结局，遇到朱重八这种狂暴的角色，基本就被砍了。

绝大多数的人类到死也没有向“外面的世界”多看一眼，大体是受制于家庭和经济，亦有懒惰和胆怯的成分夹在其中，元宇宙概念所鼓吹的“足不出户看宇宙”在这个前提下是极具号召力的口号，无疑将吸引大批被短视频和消费主义、娱乐主义迟钝了大脑的网民朋友。

前面说到，真实的元宇宙距离成为现实还很远很远，人才、技术储备以及对未来发展的认识高度乃至道德整体水平尚且远不到位。

我们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近未来的数年甚至是十数年内，任何鼓吹元宇宙概念的工程、游戏和投资标的，除却极少数国家背书的实验性项目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割韭菜的骗局。

同样的，在汽车行业新旧交替的当下，新能源代步工具难免受到元宇宙观念的影响和渗透，至于企业和品牌能否坚持初心，却又是考量一个企业、一个品牌能否“以初心，行始终”的理念问题了。

历史隆隆而来、轰轰而去。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如今的人类依然保有着切身探索未知世界的欲望，这不仅仅是赋予汽车作为一种工业产品的概念延续，亦是人类立于当下、志在未来的体现。